新德里为什么叫新德里(新德里“起初”)

时间:2024-12-01 12:00:04


杭州奥体中心场馆群

同一时刻,我正前往附近酒店的寄存处,取来自香港的朋友临走前给我留下的珍藏版印度畅销书作家奇坦·巴哈特的《三个傻瓜》。

商务茶室里有两位兄弟模样的先生,他们就正在进行的工作,以及某个日益临近和他们共同期待的时刻,展开了交流与对话。

首届亚运会会旗、首届亚运会火炬和亚奥理事会会旗

几年以前,这里曾举办过“亚洲文明对话大会”的一场子活动,虽然是子活动,却也隆重盛大。因此当我翻到奇坦·巴哈特的签名时,不由自主地来到当时的展览区域。在那个瞬间,我的眼前重现了“相约杭州 相约亚运”的特装场景,那个特展精心展陈着杭州从18届亚运会闭幕式接旗仪式上郑重接回的“三件宝贝”——首届亚运会火炬、首届亚运会会旗和亚奥理事会会旗。而这些宝贝正是从首届亚运会举办地,且曾两度举办亚运会的城市——印度首都新德里,通过一届又一届的亚运会在岁月绵延中传承而来。犹记参加那次活动的亚奥理事会(东亚区)资深副会长霍震霆先生,他同时兼任中国香港体育协会暨奥林匹克委员会会长,在陈列的火炬和旗帜前深情注目、伫立良久。

这时我看到那位包着头巾的男士不知什么时候已从外面回来,他似乎留意到了我手中的书,而我再次看了他特别的装束,心想他有没有可能来自新德里,然后我们礼节性地相视而笑。紧接着,像无数陌生人在初次相遇时会经历的那样,擦肩而过。

亚运会及其管理组织的

“前世今生”

新德里之所以叫新德里,因为在它北边还有一个老德里。有人曾戏说,新德里新得说不上历史,老德里老得说不清历史。新德里在古老的德里城基础上扩建而成,两者之间隔着地标建筑“印度门”(又称“德里门”)。曾经,人们习惯于把“印度门”相隔的两个区域分别理解成现代与传统、理想与现实、富裕与贫穷,但随着时间的不断推移,它们正越来越不可避免地被连在一起。

新德里对于亚洲的奥林匹克运动,具有“起初”“纪年”的意义,因为它见证了亚运会和亚洲运动联合会的发展变迁,更孕育和开启了那些关于“起初”和“后来”的重要时刻与精彩故事。

德里门

亚洲最早的地区性综合运动会,由菲律宾、中国、日本三国在20世纪初发起,原名“远东奥林匹克运动会”,又称“远东运动会”。远东运动会从1913年至1934年共举办了十届。1934年,由于日本坚持把伪满洲国拉入远东运动会遭到中国的抗议并宣布退出,远东体育协会宣告解体,远东运动会随之消亡。作为世界上最早出现的洲际国际竞赛,远东运动会曾代表整个亚洲的运动水平,因此也被看作是后来亚运会的前身。

二战结束后,1949年的2月13日,来自亚洲各国体育组织的代表在新德里签署了亚洲运动会联合会宪章,“亚洲运动会联合会”正式成立。新德里获得了承办1950年首届亚运会的机会,新德里亚运会组委会也迅速成立。由于战争的创伤,经济拮据以及体育设施建设及器材供给跟不上等多方面的原因,亚洲运动联合会同意将运动会延迟到1951年举行。首届新德里亚运会有11个国家和地区的500名运动员参加。比赛设6个大项57个小项,其中包括6个奥运项目;东道主印度和缅甸、伊朗参加了所有项目。

1951年新德里首届亚运会会徽

首届亚运会主体育场(戴亚昌德国家体育场)

1982年11月16日,“亚洲运动会联合会”改名为“亚洲奥林匹克理事会”(Olympic Council Of Asia),简称亚奥理事会(OCA),其总部设在科威特。作为全面管理亚洲奥林匹克运动的组织,OCA是代表亚洲与国际奥委会和其它洲级体育组织联系的全权代表。

亚奥理事会会徽

“如果你要写新德里,这段奥林匹克运动史必然是浓墨重彩的部分”。后来,当我在茶室阅读《三个傻瓜》并见到兄弟模样的两人,他们给了我至关重要的建议。

“一个说得出历史的人,比一个单纯渴望未来的人更睿智。”我脑中闪过一位前辈的教导。

“但是,我想我须要提醒你们,新德里除了这个‘起初’,还有‘后来’。”包着头巾的男士应邀加入了我们的谈话,因为那时我们已经确认他是名副其实的、来自南亚的印度人。

1982年新德里第9届亚运会会徽

1982年新德里第9届亚运会吉祥物“阿波”

我们明白他的意思。他希望我们记住,新德里,除了首届亚运会,还举办过1982年第9届亚运会。而我们当然不会忘记,因为正是在那一届亚运会,中国以61枚金牌首度超越日本,从此成为亚洲体育第一强国。

1982年新德里亚运会,中国金牌榜首次成为亚洲第一

《摔跤吧!爸爸》

与女性运动员的崛起

《摔跤吧!爸爸》是由尼特什·提瓦瑞执导,根据真人真事改编的印度体育竞技主题电影。影片讲述曾经的摔跤冠军辛格培养两个女儿——大女儿Geeta Phoga、二女儿Babita Kumari成为女子全国摔跤冠军,大女儿Geeta获世界冠军从而打破印度传统的励志故事,2016年12月23日上映后获第62届印度电影观众奖。2017年5月5日在中国上映收获近13亿票房,并在观众中留下相当不错的口碑。

电影《摔跤吧!爸爸》海报

当两个年少的女儿被迫接受父亲给出的安排,也即训练成女摔跤手,因而遭遇整个村庄人们嘲笑的时候,她们也曾痛苦、对抗和完全无法接受理解,直到另一个早早嫁为人妇的小女孩开导她们——

“我倒是希望上天能给我这样一个父亲,这样我的父亲会为我的未来考虑,否则我们的命运,从一个女孩出生开始,她们的命运就是做饭打扫卫生,全身心地做家务,然后,等她们成年,就会嫁出去。为了减轻家庭负担,并把自己交给一个男人,而且跟这个男人一点都不熟悉,然后为他们生孩子,抚养孩子,这就是一个女孩一生的宿命。最后看看你们和你们的父亲,他在和全世界对抗,他承受着所有人对他的嘲讽,为什么?为了你们有个好的未来。”

同龄女孩的现身说法,醍醐灌顶般的彻悟,从此两个女儿自觉接受父亲的训练,在通往女子摔跤项目冠军的道路上披荆斩棘,勇往直前。

中间的曲折不是没有,相反很多,且先按下快进键直接到女孩参加英联邦运动会决赛的前一天,看看父亲跟女儿说了什么——

“如果你得了金牌,你就会变成一个榜样,一个非常好的榜样,孩子们将永远记住你。明天如果你赢了,你将不再孤单,无数个女孩将跟你联合起来,反抗那些歧视女性的人,反抗只能做家务事,反抗从小就开始订婚。明天的比赛非常重要,因为明天,你的对手不是Angelina Watson(安吉丽娜·沃森,一名澳大利亚女摔跤手运动员),你是在跟所有歧视女性的人战斗。”

最后的剧情是,2010年英联邦运动会女子55公斤级摔跤比赛,印度选手击败澳大利亚选手获得冠军,进而获得参加奥运会的资格。这在印度奥林匹克运动史上是前无古人的新事。

电影呈现的是一种艺术真实。对于印度女性在自己国家的竞技体育,乃至社会和政治生活的其他方面究竟处于一个什么样的地位,也许只有她们自己才能做出最真切的回答。

“所以,如果我想知道,自新德里首届亚运会以来,印度女子运动员的地位和作用发生了什么变化,先生您会介意吗?”

“实际上,首届新德里亚运会,印度就有女运动员参加竞赛项目。”

印度代表团在新德里首届亚运会开幕式上入场

随着谈话的深入,我们已经知道面前这位包着头巾的先生不是别人,正是杭州亚运会印度体育代表团的团长布平德辛格·巴集瓦(Bhupinder Singh Bajwa)先生。

我的问题不仅没有对他构成任何冒犯,相反他微笑着,感谢我对印度电影和印度女运动员的关注。

“基本上,我可以预测在即将到来的第19届杭州亚运会,印度女运动有望比她们的‘另一半’获得更多的奖牌。”布平德辛格·巴集瓦以幽默而科学的预判,回答了一个带有女性视角、富有挑战性的提问。

那些与新德里似有似无关联的

“后来”

“除了女子摔跤,你还知道印度的其他运动强项吗?”兄弟模样中,那个年长些的先生询问我。

我急中生智,指着《三个傻瓜》封面左侧那个穿红色T恤、右手高举板球拍的青年,脱口而出“板球”。因为就在刚才我拿到奇坦·巴哈特的书时,我已经注意到在作家本人的签名后,忍痛送书给我的朋友,在后面补了一句“如果你看了这本书,你会明白印度人多么多么爱板球。”不排除送书给我的朋友如此刷一波存在感,是为了提醒我不要在写过新德里之后迅速忘记他的慷慨,他写下的话却拯救了我一时的贫乏。

奇坦·巴哈特畅销书《三个傻瓜》

“一本特别吸引年轻人的书。”兄弟模样中那位年少的先生说。惟其年轻,在这个关于年轻人的话题中,他无疑最有发言权。

“三个年轻人,一起开板球用品商店,他们各有志向。但是最后,为了保护一个非常具有板球运动天赋的孩子阿里,付出了沉重惨烈的代价,其中包括年轻的生命。”

他拿过书,只翻了几次,就翻到第184页,示意我看。

“要是我加入这个队的话,我是给哪一边打球?”阿里问道。

“澳大利亚。”卡特勒先生答道。

“但我是个印度人啊。”阿里说道。

“但你同时可以当一个澳大利亚人。我们社会的文化很多元的。”格林纳先生应道。

“不要。”阿里说道。

“什么?”

“我是印度人。我要为印度打球。我不给其他国家打。”

……

奇坦·巴哈特1974年4月出生于新德里,成年后先后获理学学士和工商管理硕士学位,毕业后投身银行业,曾在香港生活工作了11年。后来投身写作,他创造了印度英文小说的神话,成功将印度现代青年人的社会形象展现在世人面前。

出于直觉,我相信《三个傻瓜》写的不仅仅是板球,但板球给了奇坦·巴哈特一个拥有广泛国民度和共鸣度的叙事载体与情感取向。

回想起来,在认识面前这位包着头巾的印度先生之前,我曾与真正的新德里家庭有过接近一周时间的接触,不过那不是在新德里而是在芝加哥留学时的一次“Homestay”中。当时我与一个来自南京的女孩被安排到一户美籍印裔家庭,这多少让我们有些沮丧。他们说的英语带有明显的印度口音,特别是那个家庭没有女孩,这意味着我们要在兄弟俩住过的房间各自度过一周。当看到他们直接用手抓食物食用时,一时更不知所措。

后来的情形证明每一段“Homestay”都不会白过。在那户家庭中,父亲是一位医术高明的医生,母亲履行全职太太的职责。感恩节清晨天刚亮,全职太太就驾车带我们去逛商场,因为那天的折扣力度为全年最大。中午则把我们拜托给社区的另一户美国家庭吃火鸡,因为他们自己不做火鸡。临别的时候,母亲拿出儿子和儿媳参加总统招待会时的合照给我们看,脸上是自豪的笑容。

让我印象深刻的并不是那个照片,而是“创二代”统统从事高精尖的IT行业,当时在同一个学校留学的印度学生,有很多也攻读这个方向的专业。

“在新德里也有莲花建筑,你们的体育场让我想起了家乡。杭州亚运会的场馆设施非常好,他比我看到的世界上很多城市的奥运场馆还要先进。未来这里完全可以办奥运会。”布平德辛格·巴集瓦先生的声音打断了我的记忆,“当然印度,也会第三次申办亚运会,我觉得必然会这样。”

杭州奥体中心体育场

“布平德辛格·巴集瓦先生,在您看来,以IT产业为代表的科技创新会对竞技体育,特别是大型体育赛事产生革命性的影响吗?”

这个问题很印度,同时又很共通,在ChatGPT被更多尝试使用、马斯克亲吻他自己研发的机器人时尤其如此。不知不觉中,时光也从傍晚转到入夜,我们再次相视而笑,在再次擦肩而过前握手道别,把问题和思索留给窗外的夜色。“大小莲花”的灯光依然闪亮照耀,“杭州之门”连接着偌大的城市,岁月静好,波澜不惊。